提摩太·凯勒谈复兴: “主啊,再做一次吧!”

2024年02月21日
Timothy Keller

我是1970年在巴克内尔大学(Bucknell University)信主的。当时,我所参加的校园团契(InterVarsity)小组可能只有5到15个组员,还不会同时来聚会。突然,到了我大三和大四的时候,小组人数增加了10倍。很多人开始信主。

这不仅仅是在手机和社交媒体兴起之前,而是在电话答录机得到广泛应用之前。当时没有做推广,也没有媒体可以使用,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运动”(movement)这个词。没有自上而下的协调,没有宣教动员,什么都没有,复兴就这么发生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

学生事工的复兴

我大学毕业后,决定要进入全职事奉,于是入学了哥顿·康威尔神学院(Gordon-Conwell Seminary)。1972年秋天,教会历史学家理查德·洛普雷斯(Richard Lovelace)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开设了一门名为“属灵生命动力”(”The Dynamics of Spiritual Life”)的课程。这门课程归纳和总结了他对复兴历史的研究。他一直是属灵复兴方面的历史学家,并研究过两次大觉醒。这门课震惊了我,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它所描述的就是我在大学校园里看到的情况。

我在24岁时进入服事,在弗吉尼亚小镇的一个长老会(PCA)担任了九年的牧师。之后,我去了威斯敏斯特神学院,在那里教了五年书。

复兴来到了纽约

1989年,我们去纽约建立救赎主长老会(Redeemer Presbyterian Church)。在我们到了那里之后的五到六个月里,从1990年初到1991年底,又一场复兴发生了。我看到的情形与我在大学校园里看到的大致相同。它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闻起来的味道也一样。

我们的教会从曼哈顿的中心地带开始发展,当时人们因为不断攀升的犯罪率而搬离了市中心。我们没有那种“窜教会”的消费者。我们是从零开始植堂的,这是一个艰难的起点,但教会在两年内发展到约1000人参加主日。

现在的我显然比那时候讲道更好,所以我知道那时候人们涌入教会不是因为我讲道好。我们的组织管理也不怎么样,全职员工不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这就是历史学家常说的“复兴”。

错误的复兴定义

对复兴,人们有着不同的定义。一个是我称之为“前沿”(frontier)的定义:复兴意味着一个极力传福音和举行布道会的时期。

我是一个在七十年代搬到南方的美国人。我当时很年轻,24岁,也是一个信主不久的基督徒——当时信主才四年。我没有福音派背景,我是在自由派路德背景下长大的。所以当我来到南方,看到教会宣传栏上写着:“复兴:4月21日至27日”时,我感到很惊讶。我想,他们怎么能这样做?他们怎么知道复兴会在4月21日至27日发生?而4月28日又怎么了呢?

第二种对复兴的定义可以称之为“五旬节”(Pentecostal)。五旬节式灵恩布道可能是全世界各地教会主要使用的“复兴”方法,强调教会增长,但特别强调圣灵的非凡恩赐。

如何定义复兴:三个要素

我从历史、圣经和自己的经验中得出了复兴的定义。复兴不是人做的事,也不是圣灵的特别显现。真正的复兴是对圣灵通常工作方式的加强。

圣灵的通常工作方式包括了:使人意识到自己的罪、归信、救恩确据和成圣。当这些工作在整个教会、宗派、城市或国家得到加强时,你就在复兴中了。

复兴临到的时候,通常会发生三件事。

第一,沉睡的基督徒苏醒了。

当圣灵开始工作时,祂会带来悔改和得救确据。通常日子里,基督徒不够为罪忧伤,也不够为恩典喜乐。我们对自己的罪没有足够的认识。我们没有经历深刻的悔改,因此我们没有经历深度的确据。

但当圣灵与你的灵成为新生命的见证时,当圣灵来到身边说:“这是真的”时,祂就给我们带来了确据。这包括了对自己的罪有深切认识,也包括了对你在基督里的身份有确据。这是对上帝之爱的印证,这唤醒了沉睡的基督徒——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在基督徒生活中梦游。

第二,挂名基督徒归信。

复兴也使那些只是挂名的基督徒真正归信。教会里充满了自认为是基督徒的人——他们受过洗,他们是教会成员,他们甚至可能是长老执事。当复兴发生时,他们中很多人会来找你说:“我过去以为自己是个基督徒。现在我知道我从来不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理解因信得救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个牧师,你常常能感觉到那些身上没有基督气味的人,尽管你不一定能确定哪些人已经得救或没有得救,但在复兴发生的时候,圣灵会动工、做牧师不能做的工作。

第三,非基督徒归主。

教会在复兴时会大大增长。你所服事的社区里会有许多人信基督,部分原因是当沉睡基督徒苏醒和挂名基督徒信主时,会使教会更加健康。教会成为一个有吸引力的地方,成了一个有大能的地方。而这种变化的发生可能带着各种原因。

一方面,沉睡的和挂名基督徒开始以他们以前没有活出来的样式向他们的邻舍传福音;另一方面,人们听说这件事后会开始传播。过去来过或者没有来过教会的人都来了,因为他们对此感到好奇。除此之外,复兴的基督徒也会开始带更多的人来教会。

复兴如何改变教会: 复兴的标志

我们已经考虑过复兴时会发生什么,但复兴的标志是什么?

第一,福音信息得到恢复。

复兴几乎都带来某种意义上福音信息的恢复。福音以一种新的活力和生动的方式得到信靠、得到传讲,福音脱离了律法主义和反律法主义的桎梏。而这两者恰恰是福音信息出错的两个极端。福音不是说你是靠行为得救;福音也不是说你一旦得救了,怎么生活都无所谓。相反,福音是说你只因信得救,但不是凭着一种孤单的、没有果子的“信心”,真信心一定会带来生命的成圣。

复兴几乎总是如此。如果一间教会要在福音上复兴,她必须从僵硬的、没有喜乐的、反对一切的保守主义中走出来,进入更积极的以福音为中心的、充满恩典的基督徒生活。反过来说,她也必须离开自由派神学,这样的自由主义神学并不真正相信赎罪,也不真正相信地狱,不真的认为我们是罪人,也不相信耶稣必须为神的愤怒付上赎价。福音信息得到恢复,可能是从律法主义中恢复过来,也可能是从反律法主义中恢复过来。

第二,悔改成了常态。

复兴的特点是悔改成为常态。导致韩国教会巨大增长的复兴早期阶段是在20世纪初,大约1905-1910年,那时从平壤开始,而悔改是其中一个重要部分。

我读到的这方面历史是,复兴在一些小镇蔓延开来,那里有许多企业家,大多是中国人。通常,中国人是镇上的富人,拥有产业。当时有许多中国人老板感到惊讶,因为当复兴开始传播时,许多韩国基督徒从沉睡或者挂名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罪,开始回到老板身边,承认他们过去在交易中偷窃或欺骗了他们。这就是悔改。

第三,共同敬拜大有能力。

复兴的另一个神学标志是大有能力的集体敬拜。你可能听说过1970年的阿斯伯里大复兴Asbury Awakening),那场奋兴昼夜不停地进行了数周。在敬拜仪式中,学生们开始站起来认罪:“我和我的男朋友上床了,我真的不想这样,我向神认罪。”这也发生在惠顿大学(Wheaton)。这种公开的认罪在校园里带来了非凡的属灵认识,但我认为这与复兴的共同敬拜不是一回事。

当我说大能的共同敬拜时,我的意思是非基督徒和其他所有人都知道神在这里(敬拜的地方)。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4章中解释了当非基督徒进入教会的集体敬拜时发生的情况,他们“被众人劝醒,被众人审明,他心里的隐情显露出来,就必将脸伏地,敬拜神,说:‘神真是在你们中间了。’”不信之人者被一种神的同在感所折服,这是复兴的一个神学标志。

第四,门徒倍增。

有复兴的地方就有教会增长。没有复兴,你也可以有教会增长,但复兴不可能不带来教会增长。为什么?因为当神在工作时,你不可能在你的朋友面前对福音闭口不谈。

复兴的方法

请注意,我没有提供复兴方法,我提供的是神学标记。我所分享的这些轶事也许足够具体,如果你看到这些,你就能认出复兴。但是,读了这些你可能仍然想知道,“你是如何‘获得’复兴的?”

如果你看看18世纪约翰·卫斯理和乔治·怀特腓带来的大复兴,你会发现有一种令人振奋的方法:户外布道。布道方式是和复兴相关的一种方法。

但1857年到1859年纽约市中心发生了一场复兴,那和户外布道毫无关系。那场复兴是通过每天中午由信徒主导的祷告会发生的,这些祷告会遍布整个城市。人们来到这里、祷告,并听到福音。

有人曾经说过,“你不可能两次都以同样的方式回到纳尼亚,第一次,你是从衣柜过去的,但下一次就不是衣柜了。”复兴也是如此。钟马田(Martyn Lloyd-Jones)对威尔士大复兴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当他观察那些在几十年前经历过复兴的教会时,他看到的一个悲剧是,他们被困于方法之中,反复尝试。要让人们摆脱那些曾经有效的方法是很难的。

最重要的是,复兴必须由神来做。你会说,“嗯,上帝当然是主宰”。但祂经常先让文化发生某种动荡,然后借着祂的护理强化了圣灵的通常工作。我不希望这种动荡发生在我们所在的地方,但有时这是出于神的护理,有时这就是神的工作。当然,你不需要祷告求动荡,但是你要为复兴祷告,并说,“愿你的旨意成就。”

关于复兴的问答

问:反堕胎运动算是复兴的一个结果吗?

教会事工的主要责任是看到人们认识自己的罪,并且归信。作为牧师,你最希望看到的是人们靠着基督得救、享受基督,成为圣洁。所以这是复兴最主要的关注。

当你说,“我要支持生命、反对堕胎,我想投身于保护我们社会中的未出生婴儿这一伟大事业中。”我会认为这是一个结果,因为它是神所喜悦的。你不因你的行为而称义,你只因信心而称义。但这种信心会带来善行。我不会从人们身上得到任何真正的善行,除非他们得到真信心的激发,除非他们信靠福音,除非他们的生活被福音所改变。所以当我谈到复兴时,我认为福音是我们应该着手的核心,其他的事情我认为是结果。

问:纽约的复兴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首先,在最初的几年里,有一些人来到救赎主长老会,他们都曾去过或者委身过其他教会。当你开始一个新教会时,你总是会吸引一些来自其他福音派教会的人。但我们也有一些戏剧性的归信,一些人开始体验到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喜乐和基督的同在。

像纽约这样的地方的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有许多单身的人。对于单身人士来说,邀请其他单身人士来教会比邀请一个家庭来教会更容易。如果丈夫想来,但妻子不愿意(或者反过来),他们就不会来。如果父母想来而青少年说不,他们可能不会来。但单身人士只需要做自己的决定。

令我惊讶的是,当我们看到那些沉睡基督徒和一些挂名基督徒苏醒过来时,他们开始以更大胆、更谦卑的方式向他们的邻居传福音。当你有确据时,你会更大胆、更谦卑。你认识到自己的罪了,所以你没有以前的傲慢,但你也更不惧怕人、更不关心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因此,经过福音改变的性情能使你成为更好的传道人。

我们有了一群被福音彻底改变的人,他们就开始带人进来。每个主日会众中的非基督徒比例让我震惊。当人们来了之后,他们中就有一些人成了基督徒。当你是一个全新的基督徒时,毕竟你身边的大多数朋友都不是基督徒。于是你就会向那些迷失的人敞开你的生命,并与他们建立了相互信任的关系。而在最初的18个月里,我们经历了很多人归信的福音爆炸。

问:复兴发生在跨教会运动中还是地方教会里?

当然有可能发生在跨教会的运动中。在第一次大觉醒中,人们不得不进行户外布道,原因之一是教会对怀特腓这样的巡回布道家关闭了大门。但归信者乐意为怀特腓的布道会做志愿者,他们称之为“志愿者协会”(”volunteering societies”)。渐渐地,这些布道会更新了当地的教会,或者像约翰·卫斯理那样,开始了一个新的宗派。

有一些批评者会说:“圣经反对没有教会的基督教,基督信仰不可能脱离地方教会。”十八、十九世纪大复兴发生的时候,也有很多批评说这样的布道会削弱了地方教会的地位。这些批评都很有道理。但我认为第一次大觉醒最终加强了教会,只是这果子显现出来需要很长时间。

问: 你如何帮助那些经历过复兴并渴望再次经历复兴的人?

你必须相信神会让它发生。正如我妻子所说:“不要试图成为圣灵。你没有资格胜任这项工作。”通常你要对年轻人说的是:“是圣灵干的,不取决于你的努力。”你必须小心,不要认为自己可以指导圣灵如何开展工作。

约拿单·爱德华兹认为复兴不可避免地带来某种虚假——伪体验、过度热情、人们的狂热,因为人们总会想成为一个宏大事业的一部分,并为此强迫自己的情感。他的分析很有帮助,这种虚假不可避免,整个复兴不应该因此而失去信誉。

问:灵恩终止论是否阻碍了复兴?

我是一个温和的终止论者。终止论加上一些其他观念,的确有可能拦阻复兴,但我不会说这是终止论自身的问题。例如,伴随着终止论而来的可能是对经验的恐惧——这可能会导致对复兴的惧怕。改革宗人士常常害怕经验,而宁愿有一个逻辑上的论证。我们总体上支持复兴,但在现实中,我们有一种压制复兴的倾向。

问:你愿意分享带来复兴方法吗?

我们改革宗人士喜欢第一次大觉醒,因为它是由伟大的布道家牵头的——他们走到户外、面对暴徒,向人们传道,使他们认罪和归信。我确实认为有一种传讲福音的方式可以带来这样的果效——向人心传讲,传讲基督,传讲恩典。我相信这一点,但也有一些教会花了五到六年的时间来进行持续、非凡的祷告。那是他们所做的主要事情,他们也看到了人们生活中的果实。

复兴就像一场雪崩。会有一些沉睡的基督徒苏醒,一些挂名的基督徒归信,还有一些真正有趣的、来自社区的戏剧性信主。如果有一个真正的、非凡的祷告支持,那些最初的小石子可以变成雪崩。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中文网站:“主啊,再做一次吧!”,本文是福音联盟2013年大会工作坊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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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othy Keller

Timothy Keller(提摩太·凯勒)是救赎主长老教会(位于纽约曼哈顿市)的创建者和曾经的主任牧师(已退休)、福音联盟(The Gospel Coalition)的联合创始人暨副主席。凯勒牧师著述颇丰。如欲获取他的更多资源,可浏览Gospel in Life网站,或在推特上关注他。